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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时间都在憎恨这个世界。偶尔觉得太阳强烈,水波温柔。

《江山雪》


#灵感源于基三同人曲《江山雪》#
—壹
“如何渡暖意,
  才能化尽你眼底,
  千山月下霜。”

  吴邪未曾见过似他那般冷冽的眉眼。

  也许是千年风雪积沉,方化作坚冰,而凝结于他的眸间,纵使是惊涛骇浪,亦是掀不起他眼底一丝波澜。

  去长白前张起灵曾去杭州道别。那时,吴邪曾在他睡去时,情不自禁地伸手触碰他包容了万千凉意的眉宇。而他也真的,也是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感觉到了那略微异于常人的冰凉体温。

   有些东西就在那一刻在他心里像涨潮海水那般,无法抑制地浮上心头。回忆似被一把利刃从尘封的匣中取出,又似决堤洪流,冲过了吴邪的脑海。

   流淌的鲜血,腾飞的麒麟,咬牙的坚持,和从未改变过的守护。黑金古刀曾多次出鞘,斩妖邪,亦不忘伸手,护住身后人。吴邪觉得他强大如神佛,却也曾见他将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显露。

   “还好我没害死你。”

   “吴邪,带我回家。”

   “.....”

    心疼,亦或是想要与他同分担的愿望,刹那间充斥了吴邪的心口。分别尽在咫尺,一切情绪冗杂都汇成了那不知从何时便起的眷恋。

  他不移开停留在张起灵眉心的指尖,想要将指尖的温度,渡下那千年不变的冰雪。

—贰
     不争炎凉。

    每每对上那深沉的眼,吴邪总是这么想。

   无欲无求。

    吴邪铜门外侯了十年,未能等得他。

    十三年后,他终于回来了。

    时隔十三年,终于得以再沉沦在那汪幽潭般的眸子里。

   人活在这世上,多少是心有所向。

   吴邪可以不要名利,不要权势,甚至放弃了当年苦苦追寻的谜底。

   可他依旧要争,争一个人的心。

   那张起灵呢?

   或许当真是不争炎凉了罢。

   他背着黑金古刀,身着曾经的已经有些泛白的连帽衫,背对着自己,孑然一身,伫立于吴山居前。

    听闻脚步,他回眸一望。

    那一刻,吴邪知道,自己曾经期盼着下一步棋的棋局已经有了结果——他赢了,不过以十三年流逝的风华为代价。

    吴邪曾在无数个视线交错的时候,生怕泄露心头惶恐。而今,压抑了十三年的情绪在那一瞬似没了束缚的白驹,驰骋在骤起的寒风里。

   再也,不肯收疆。

   “吴邪。”他道。

    杭州暮秋的夕阳里,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曳在了随风微微晃动的草木间。背着光,微微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吴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隐隐约约地触到浅浅的不平。

  自己老了。

  而自己这等常人,又有谁能与天数相抗呢。

—叁
   那日,无旧友重逢之欣喜,亦无久别再见之心酸。

   吴邪甚至没有如往昔那般,声线颤抖着固执地追究着他为何三年前不在青铜门,三年去了何处,现在又为何回来。也没有张起灵似往日那般,惜字如金而明了的回答。

   很多东西都在岁月长流里,消磨,飘散作世间尘埃,又落定,化成两人在分别多次之后,沉浮于世,早已麻木,坦然的心情和欲掩藏却明显的情感。至少对于吴邪来说,能够再与张起灵相见,已经是现世的难能可贵。

   至少,他回家了。

  那晚上吴邪不知道喝了多少,不知道自己和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如何从楼外楼跌跌撞撞地到家,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说什么自己从不敢想的胡话。

  只记得自己和他疯狂地将彼此拥于怀中,感知着彼此熟悉而又从未如此靠近的气息,似乎要将对方融于自己。从未见过光的情感爆发在了昏暗的房间里。清晰的疼痛却让吴邪觉得心安——他真实地就在自己身边。

   所有的思念和不满都沉在了厚重的喘息里。

   他们近在咫尺,却又好像相隔甚远。

   清晨初醒的时候,吴邪看到了正看着自己的张起灵。

  沉默无言。

   吴邪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笑的影子,只是闪过。

   他觉得对方眼里的千年冰霜被一点一点地化开,藏匿于寒冷后的是有些陌生的温柔,看得吴邪有些恍惚。

  也正是恍惚间,他思考着这一段感情是否该继续。他不知道,也不敢想。

  唯恐大梦一场。

  时间更迭,岁月静好,以至于吴邪快要沉溺在了这份自以为的长久里。

  纵使他未曾敢想,却终究用情至深。

也正因为未曾敢想过天长地久,以至于张起灵说要离开要离开的时候他没有惊讶。他知道再多的挽留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

   张起灵选择了沉默。

   他的眼里流露出星点迷茫和怅惘,像风中燃起的点点火光,潜滋暗长起来。
 
   “多久?”

   “...”

    “不知道。”

  吴邪知道,他终究要重入尘浪。

   “那我一起去吧。”吴邪轻声道。他这十几年一人经历了无数肮脏的血雨腥风,练就一身强硬的态度,因为没人敢反驳。可是在张起灵面前,他还是十几年前的他,褪去吴小三爷强硬的面具。

   依旧沉默。只是张起灵抬眸看向他,脸色再次冷冽起来,给人以摄人心魄的寒意。紧紧皱起的眉和绷得没有一丝弧度的嘴角无声揭示了答案。

   他没有强求,不似以前那般即使隐瞒也要偷偷跟着——现在,他知道,自己与张家最后的起灵,本不是一个处境。

   本就殊途,仅此而已。

  又何以强求?

  但他不想再与他分别十年——自己又仅剩几个十年呢。

   可他所能做的又有什么。至少在他踏出吴山居前,吴邪只能将眷恋藏于眼底,轻轻地拥住他,抑制着自己眼中酸楚。然后道:

   “小哥,记得回家。”

   张起灵的眼里在晨曦中透射出一种清冷与决绝,又夹杂了那日清晨的柔和,最终吴邪只能在他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影子,再无他物。

  “嗯。”

   一个字终究飘散在了杭州深冬的小雪里。

  而吴邪也终是没有说出那句

   “小哥,别忘。”
 
  —肆
   阳光穿过叶间间隙,透射到地面,一片斑驳残影,随风摇曳。

   吴邪觉得同张起灵的回忆当真虚幻得有些不真实,他们的昔日宛若这叶间光影,甚至有些经不起风吹,一吹便将空隙吹拢,那光影便消失了,存在过的痕迹被抹的干净。
 
   他习惯了坐在藤椅上,凝望西泠印社的门口,仿佛这么看着,那身影便会信步而入,来到面前。

  一个多月一晃而过。

   之后几天的一个清晨,他被一阵电话铃吵醒——黑瞎子。

   “喂。”

   “吴邪,”电话那头传来黑瞎子模糊的声音,对面有些嘈杂,却盖不住他语气里难有的沉重,“哑巴他...情况不太好。医生说估计没个几天醒不过来了。”

    说罢,叹气,又是一顿:“还有,他的头受了装撞击...”

    “在哪。”吴邪飞快地打断了他。

    吴邪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可他不敢听了。

    初春暖阳,冰雪消融时,吴邪觉得有一丝寒冷自心口肆意而疯狂的蔓延,刻了百骨,刺进五脏六腑,麻痹了全身。眼里发干,酸涩。

   “长白山。”黑瞎子又停了,似乎在等吴邪记着,接着又继续报了具体地址。

   “王盟,我出去一趟。如果我太久没回来,你可以让黎簇来看铺子。”简单地收拾行李,从容的道别和交代。仿佛已是习惯

王盟神色复杂,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老板这副神情——无比的坚定,似高山巍峨而无物可将其撼动的坚定,他见过三次。一次是2005年,一次是2015年,接着便是现在。无疑,都与同一个人有关。他觉得老板仿佛深陷沼泽,从未挣扎,心甘情愿愈陷愈深。

见王盟的神色复杂,吴邪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苦涩地牵动嘴角,带着行李踏出吴山居。

  心欲静,更难放。

—伍
  初春的长白寒冬的痕迹未褪却。

枯木上覆盖常年冰雪,阳光折射出的光芒微微有些晃眼,吴邪觉得上一次来这里,宛若昨日。

赶到医院后,吴邪飞奔到黑瞎子先前说的房间,又快速地叩门。

心中的不安与急切似千万根针,一下一下地扎着他的心,难受至极。

吱呀一声,门缓缓打开,露出带着墨镜的半张脸,脸颊挂了几道结了痂的伤痕。看清来人,黑瞎子想笑笑算作招呼,却牵动伤痕,嘶了一声,侧开身子让吴邪进去。吴邪这才发现,黑瞎子左手打了石膏。

他走进房中唯一一张床,看着平躺在苍白下的人。

额上缠绕的层层绷带隐约透出血色,脸颊不异于黑瞎子,也是伤痕累累,夹杂着淤青。

吴邪不信神佛,他以前从不理解为何母亲每年总要不厌其烦地拉着他去灵隐寺给佛祖烧香磕头,嘴里还念叨着求佛祖保佑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他觉得甚是无用。

而他现在明白了。

  他从未像现今这样,在内心虔诚祈祷着——让自己所爱之人平安无事。

他坐在窗前,阵阵清苦的药味飘散在他的鼻尖,沁透骨骸。此刻的张起灵舒展了总是微皱的眉头,熹微晨曦自窗帘缝中掠进,在他脸上撒下一道柔和光影。

眼角不知怎的又是些许湿润。

张起灵,别忘。

别再忘了我。

—陆
原来这一次是他们族里有些相较短寿的人反水了——贪婪,不甘于相较常人的长寿,渴望着更多的时光,他们感叹着上天不公,为何族长那些人可以拥有更长的生命与权力。他们觊觎着终极,无知地认为世代守护的终极就是长生,集结了人夺鬼玺,去铜门寻找所谓的长生——可笑的是,很多张家人都加入了这趟因无知与贪婪所产生的荒谬的追寻。

结果却是一场空,纵使技艺手段不凡,青铜门里的格局对于他们来说终究是异国他乡那般陌生,或者更甚。每一步靠近都是冒险,以生命为高昂的代价冒险。他们俩带人赶到追上时,准备好混战一场,阻止他们可能丧失生命的行动时,却不知是谁无意之下触发保护终极的机关,甬道上方大大小小的碎石轰鸣着一下子滚落。他们想要阻止却为时已晚。

正所谓,天道无常。

漫天尘土,血流成河。终极的入口被掩埋,人亦如此。

   张起灵也冲破不了密密麻麻的石块。

   黑瞎子爬出来已是万幸。
 
   接下来他所能做的,只是救下了包括张起灵屈指可数的幸存者。

愚昧至极,真是讽刺。吴邪想。

长生,何尝不是残酷——待一日身边人皆老去,身归尘土,魂归故里,独留一人孑然。那人便是时光更迭所留下的流浪者。

“那你...”

“哑巴把我叫上只是因为担心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做个保障罢了,出了意外我还能负责收个尸。而我呢,正好开价就能办事儿”黑瞎子的语气里流露鲜有无奈,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他怎么舍得请你去淌这趟浑水。”

说罢,推了推墨镜,点起一根烟:“不过这趟可真要了我大半条命。”

   “谢谢。”吴邪由衷地道谢。

...

三天后,黑瞎子说是又接到了活,动身走人。

“不再休息几天吗?”

“没办法。”他耸肩,不顾伤,笑得云淡风轻,“生活所迫嘛。”

吴邪第一次深刻地觉得他真的很不容易。

—柒
黑瞎子离开两天后的傍晚。

吴邪照常用泡面简单地解决了晚饭,又快速地回到了张起灵的病房。

  一眼便见窗户打开着,凛冽的冷风扑面而来,把吴邪身上的热气吹了个干净。

穿着单薄病号服的青年站在床边,微长的头发凌乱着飘散。

  听闻开门声,回过头。

吴邪忆起了去年,他突然的出现在吴山居前,也是一个回眸。

  余晖与寒风交杂缠绵,他一时失神,有些忘了自己置身何方。

心中只是惶恐着,祈祷着——别忘。

  他害怕着,万一眼前之人又如多年前那样,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再陪他重新来过。

他一时忘却了刺骨的寒冷。

  “吴邪。”

   还好。

   他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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